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甜牛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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甜牛奶

這對於溫灼來說, 是個非常重大的決定。

因此,她的心躁動了很久,惴惴不安。

範倚雲很支持, 並說了很多鼓勵的話。

她似乎知道這樣一個決定對溫灼來說意味著什麽, 於是牽著她的手, 直視她的眼睛,想用任何辦法來傳遞情緒的力量。

“這是一個很好的決定。”範倚雲對她說:“你真的變得勇敢了。”

溫灼不知道這樣的選擇對不對,性格和心理上的疾病讓她開始反覆思考,猶豫不決,產生了很多不好的臆想。

範倚雲就說:“先不跟班長報名,你回去再考慮兩天,如果已然決定參加,咱們再說。”

這是個折中的辦法,溫灼也點頭答應了。

接下來的兩天裏, 她的腦子被這個念頭占滿了, 開始在參加和反悔之間不斷跳躍。

最終讓她下定決心的, 是無意間看見了朗誦節目中的那首詩。

課間操回來, 範倚雲拿了溫灼的水杯喊著費旸一塊去接水,離座時不小心撞掉了幾本書。

溫灼就讓範倚雲去接水,她去撿書。

書中夾著一張紙, 飄落在腳邊,溫灼撿起來時,下意識往上看了兩眼, 看到了這樣一行詩。

【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, 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。】

溫灼很久之前就讀過這首詩——《致橡樹》。

只是那時候還年少, 並不懂這字字句句裏的深意,只是覺得讀起來朗朗上口, 遣詞又很優美,所以特別喜歡。

範倚雲的字跡工整,將這首詩抄寫得很漂亮,詩的每一句溫灼都很熟悉,只是此刻再讀,心境卻完全不一樣了。

她或許還不懂什麽樣的感情,才能被稱□□情。

也不懂自己心中所產生的那些莫名的情愫,究竟是感激江嘉言對她的幫助居多,還是因為青春的荷爾蒙躁動下的產物。

只是有那麽一瞬,這句詩擊中了她心中的柔軟之地。

因為在某個瞬間,溫灼也幻想了自己能夠站在江嘉言的身邊,像他一樣坦然地接受眾人的目光,從容地跟身邊每一個人交談。

大大方方地沐浴在陽光之下,成為能夠散出熾熱溫度的光源體。

不是因為喜歡他,才去追趕他。

而是因為溫灼也想像他一樣,去見識,去感受這個絢爛的人世間。

或許更讓她向往的並不是愛情,而是一種她喪失了很久很久的勇氣。

一種能夠去大膽欣賞周圍景色,體會人間美好的勇氣。

她凝望著詩句,將一字一句在心中細細讀過,心裏濕乎乎的,為這首詩亂了節拍。

以至於沒註意到自己蹲在地上許久,直到看見面前出現了一雙鞋,才讓她恍然回神。

是那雙總是幹幹凈凈的,雪白的鞋。

她下意識仰頭,就與正在低頭看的江嘉言對上視線。

上一次跟他這樣對望,還是一周之前的事了。

江嘉言的眸子裏沒了慣常的笑意,平淡如水。

他看著溫灼,沒有說話。

就這麽平靜地對視,溫灼的心中頓時翻起熱意,緊張地跳動起來,趕緊低頭去把書都撿起來,走進範倚雲的座位,將走道給讓出來。

她低頭整理著書,餘光卻能看見江嘉言沒動彈。

溫灼已經沒有擋道,他卻還站在旁邊,不知道為什麽而停留。

她不敢擡頭,也沒有勇氣再與他第二次對視,整理的動作刻意慢下來,手心出了些汗,潮乎乎的。

“江嘉言,來看下這道題。”

直到跟他同桌的女生喊了一聲,他才動身,朝後走去。

溫灼暗暗松了一大口氣,可放松的同時,心底又泛起淡淡的失落來。

是那種不受控制的,自己冒出來的情緒。

她整理好範倚雲的書,順便又幫她把桌面清理一下,才回到自己座位。

很快範倚雲就拎著水杯和費旸一起回來,同時還有畢彤。

溫灼有事要跟他說,於是目光就一直盯著他,看著他從講臺上走過,回到位置上來,等他落座之後才小聲對他說:“班長,我想參加詩朗誦,現在還可以報名嗎?”

畢彤是跑上來的,正喘著氣喝水,沒時間答話,只點頭。

溫灼又說:“那我要參加,你把我的名字加上可以嗎?”

畢彤一下子有些激動,嗆了一大口水,繃不住往前噴了一口,然後瘋狂地咳嗽起來。

水噴了範倚雲一整個後腦勺,她驚叫一聲,蹦起來就回身打畢彤,“你是不是瘋了!往我頭上噴水幹嘛!”

畢彤快咳死了,從脖子到臉都漲得通紅,一邊抱著腦袋挨範倚雲的拳頭,模樣很慘。

溫灼以為是她的責任,急得不行,一會兒給畢彤拍背,一會兒給範倚雲拿紙,手忙腳亂地關心,“你沒事吧?”

前排鬧成一團,原本在做題的江嘉言擡眸去看,將幾人的動作都收在眼中。

視線落在溫灼給畢彤拍背的手上,面上沒什麽表情,手裏的筆卻握緊了。

察覺他擡頭停筆,同桌轉頭看過來,問道:“你解出來了嗎?”

“沒有。”江嘉言語氣平靜地回答。

“這題怎麽樣?是前年IMO的題。”

“嗯。”江嘉言垂下眼,斂了眸中的情緒,說:“是個難題。”

畢彤挨了不少拳頭,才慢慢從咳嗽中平覆下來,忙對溫灼說:“沒事沒事,不是因為你,是我喝水的時候岔氣兒了。”

說著,他頓了頓,又問,“你真的要參加詩朗誦?”

溫灼早就在反反覆覆地猶豫之中下定了決心,此刻沒什麽好反悔的,就說:“對。”

畢彤一下子笑起來,說:“好,那我給你的名字加上。”

這件事就這麽敲定了。

對於溫灼要參加班級的集體活動,其他人表現得都比溫灼本人要激動開心。

畢彤親自覆印了一份詩詞給溫灼,告訴她這是要朗誦的詩,要她先記熟,下個星期就開始排練。

為了不占用學習時間,他們一周只排練三次,都是在下午放學到晚自習之前。

這樣一來,吃飯的時間就沒有了,但是高中生沒那麽多講究,大家都為詩朗誦的節目激動,所以晚飯都去便利店隨便應付。

溫灼卻吃不了便利店的那些速食,也不喜歡吃泡面,但是看大家都省了吃飯時間排練,也不好意思說什麽。

節目一共有十六個人,頭一次排練的時候,江嘉言雖然沒有參加節目,卻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出現在人群裏。

他站在便利店的門前,正在與畢彤聊天,手裏捏著一瓶純凈水。

溫灼是跟著範倚雲和費旸一起下的樓,走到門口的時候才擡頭看見江嘉言也在。

溫灼知道自己是膽怯的,所以每回見到江嘉言都會亂了方寸,只要他站在前面,自己就會萌生退意。

但範倚雲親昵地挽著她的手臂,將她帶著往便利店裏走,於是她也只能把頭低下來,視線撇到另一邊,不去看江嘉言。

“班長,晚飯打算吃什麽?”範倚雲隨口問了一句。

畢彤說:“不知道,我進去看看。”

他順勢跟在後面,一起進了便利店。

正是吃飯的時間,裏面的人不算多,班級裏幾個同學散在貨架旁挑選著自己的晚餐。

範倚雲松開了溫灼的手,讓她自己去選。

她本來就不愛吃這些速食,這會兒更是沒什麽胃口了,在面包架前挑挑選選,最後選了個紅豆餡的小面包,拿著往收銀臺去。

江嘉言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,就站在收銀臺邊上。

他很安靜,並沒有與人交談,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麽。

溫灼強作鎮定,努力無視他,將面包遞給收銀員,這時候畢彤突然從身後走來,放了一瓶甜牛奶在收銀臺上,說:“光吃面包太噎了,喝瓶牛奶吧。”

溫灼低頭看著那瓶熟悉的甜牛奶。

一開始她並不喜歡這種飲品,是那次江嘉言拿著它放在她的桌上之後,溫灼才喜歡的。

好像這瓶甜牛奶,就是所有錯誤的開端。

“我不喝,謝謝。”溫灼搖搖頭,將牛奶拿著回了貨架,放上去。

江嘉言的目光平淡無波,追隨著溫灼的背影,看著她將踮著腳將牛奶擺回貨架上。

“怎麽了?”畢彤不知道是明知故問,還是真的不明白,就問:“你之前不是很喜歡喝這種牛奶嗎?我看你天天都買呢。”

溫灼的身形頓了頓,低著眸將所有失落的神色給斂起來,這才回頭走回櫃臺,澀聲道:“現在不喜歡了。”

“不喜歡什麽?”畢彤追問,“牛奶嗎?”

溫灼察覺不到畢彤的意圖,也沒感覺這問題有什麽不對勁,只沈浸在自己的低落之中,“嗯。”

結賬付了面包錢,正要走的時候,一直沈默的江嘉言卻突然開口了。

“為什麽?”

這大概是兩個人關系陌生之後,江嘉言第一次主動,指向性非常明顯地對溫灼說話。

溫灼的心裏下了一場雨,雨珠劈裏啪啦地打在柔軟的心上,潮濕而鈍痛。

她想要裝作聽不見,快步離開便利店,卻被江嘉言看出了意圖。

“溫灼。”江嘉言喊她的名字。

語氣被克制得很完美,平靜且溫和,“為什麽不喜歡那種牛奶了?”

便利店嘈雜,各種聲音都有,嗡嗡的聲音往耳朵裏鉆,讓溫灼隱隱產生了焦慮的情緒。

她敏銳地感覺到了江嘉言的步步緊逼。

於是有些生氣地,她轉頭看了江嘉言一眼。

那雙黑色的眼眸濕漉漉的,聲音也清脆,“因為我現在發現,它並沒有那麽好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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